我坐下来,问道:“公子为什么离席?”
锦衣公子也坐下来,关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, “我见你面色有异 , 便来瞧瞧。”
我微微牵唇 , 不复多言。
静默半晌 , 他忽然道:“我身上带着萧,你想听什么 , 我为你吹奏一曲吧。”
我错愕 , 不知道他为什么待我这么好,却脱口道:“公子会《越人歌》吗?”
他从怀中取出一管玉箫,朝我淡淡一笑,吹奏起来。
真的是《越人歌》。
箫声仿佛从他的嘴唇流淌而出 , 传出凉台 , 醇厚苍凉,断人心肠。
每次母亲弹奏秦琵琶,便是这曲《越人歌》,也许,这是母亲刻骨铭心的爱恋。
凄凉,凄涩,凄美。
在熟悉的音律中,我听见母亲对我说,容儿 , 是母亲的错,不怪你父亲……我看见母亲抚着我的脸 , 目光怜惜而悲痛……我看见母亲满脸都是血、全身都是血,却依然对我笑……
母亲 , 这明明是父亲的错 , 明明是父亲丧心病狂、禽兽不如,为什么你这么窝囊?为什么被父亲折磨、伤害、虐打而从来不抗拒?究竟是为什么?为什么父亲看似风度翩翩、实际上却是衣冠禽兽?
这些年 , 我一直想不通。
锦衣公子吹得很好,一曲罢了 , 我才发觉自己再次泪流满面。
正要抹泪 , 他却伸手为我拭泪,举止温柔,眸光怜惜。
我愣住 , 心口剧跳。
他为什么待我这么好?他是什么人?
“这曲《越人歌》让你想起伤心事?”他沉声问。
“嗯。”我颔首。
“那我再为你吹奏一曲开心点的。”
“不必了 , 公子,谢谢你。”我诚心诚意地道谢,“公子左脸戴着面具,是不是不想让人认出来?还是左脸……”
我想说的是,左脸是否毁了,但终究没说出口。
锦衣公子笑言:“我的脸完好无损,之所以戴面具,的确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。”
我想看看他的真容,但不好意思开口,望向寿宴那边的喧哗热闹。
“容儿。”
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唤我 , 转过头,却惊呆了。
这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, 一张俊美倾城的脸 , 鬼斧神工 , 是上天的恩赐。
俊秀的五官组合成一张令人毕生难忘的脸 , 那双俊眸漾着潋滟的波光,那薄唇闪着诱人的光泽……
心怦怦地跳,我痴呆了好半晌才发觉不该这样看着他 , 羞窘地垂首 , 避开他含笑的目光。
以银色面具遮掩半边脸,想必是不想招惹桃花吧。
这般神仙般的人物,必定不是凡人。
他的身份 , 我越发好奇。
“你是羊家长女 , 羊献容。”锦衣公子沉沉道,“我是司马颖。”
“司马颖?”我震惊得再次呆了,不敢相信这个下水救我、为我解围、为我吹奏的锦衣公子就是成都王,“你是成都王司马颖?”
他莞尔一笑,“不信?”
元康九年(公元299年),先皇后贾氏诏司马颖为平北将军,镇邺(今河北省临漳县)。
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,于是问道:“王爷不是在邺城吗?怎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