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对,对极了。”他暗惊。
“现在草原上的部落很分散 , 各自为阵 , 部落之间纷争不断 , 经常为争水、争地、争夺草场而厮杀、抢掠、争斗。其实 , 对民众来说,部落之间的纷争只会让部民的生存更困难 , 草原凋敝 , 人口减少,牲畜死亡,不利于部落、甚至整个匈奴的发展和强大。”她侃侃而谈。
“你说得对 , 说到我们匈奴 , 如果各个部落结成联盟,再好不过。眼下已有几个部落结成联盟,欺负势单力薄的部落;当邻国进犯我们,我们的联盟可以联合出兵,共同对抗敌人。”无敏炯炯有神地说道,他果然没有看错,她的见识的确高人一筹,“匈奴的邻国兵强马壮,时不时地进犯匈奴 , 尤其是靠近邻国的部落,时有邻国突袭、劫掠 , 女人孩子和牛羊马匹都被抢了了 , 生存艰难 , 生活困苦。”
“联盟?是哪几个部落结成联盟了?”杨娃娃惊讶 , 匈奴统一,部落联盟是必须的历史进程 , 现在已有部落联盟,那统一不就是大势所趋吗?
“挛鞮氏部落 , 丘林氏部落,须卜氏部落,这三个部落结成联盟 , 联盟中总共有大小十个部落 , 骑兵大约有七万。”
她又惊又喜,匈奴族的四大贵族已经出现,或许她可以亲身经历匈奴统一的历史过程呢。
匈奴在历史上已经消失,匈奴帝国的缔造与崛起,更是一个历史之谜,再无可考。
而现在,她穿越到草原,就是来见证匈奴的统一历史么?
她沉思道:“这三个部落是大部落,结成联盟,应该很不容易。”
无敏故作狐疑道:“咦 , 你一个年轻的女娃娃,为什么知道这么多?不简单。”
杨娃娃尴尬地笑。
穿越到古代 , 好像自己无所不能、无所不知 , 而古代人都是笨蛋似的。
其实 , 她只不过是借助现代社会发达的资讯罢了 , 古代人和现代人一样,不缺智慧。
匈奴的统一 , 真的是从部落联盟发展起来的;而挛鞮氏部落 , 将会成为部落联盟的统领者,既而成为匈奴帝国的王,匈奴大单于?
无敏正色道:“挛鞮氏部落的单于是立脱,也是联盟的单于。”
“立脱?那个混蛋的哥哥?”杨娃娃愕然 , 如此看来 , 立脱应该是一个卓越的联盟首领,他能否完成统一大业?头曼是立脱的后代子孙么?
“对,他是臭小子的哥哥。”他长长一叹,“娃娃,如果你没有出现,也许臭小子一辈子都不会娶阏氏。”
“为什么?”她不知道是第几次震惊了,难道禺疆的思想这般先进,崇尚逍遥自在的单身生活?
“他痛恨女人,讨厌女人,所有的女人。”无敏的话惊天动地。
杨娃娃蹙眉,不对呀 ,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,禺疆就对自己表现出浓厚的兴趣?他不是痛恨女人吗?
无敏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芒色,“你应该知道 , 臭小子毒死了他阿爸 , 才会流落到寒漠部落。他说他没有毒死阿爸 , 不过所有人都不信他 , 连他的阿妈也不信,还骂他打他 , 把他交出来让部民处置。幸亏他哥哥立脱偷偷放了他 , 否则,他早就死了。”
她错愕道:“就因为他的阿妈不相信他,他才痛恨所有的女人?”
怪不得他这么极端,感情这么偏执。也许 , 他的残暴 , 也与此有关。
她总算了解了一些,“我也是女人,为什么他不恨我?”
不但不恨,还疯狂地占有!
无敏神秘一笑,“还是夏初的时候,加斯部落突袭,臭小子从南边赶回来,回来次日,他对我说了一些话。他说,他认识了一个女子,他觉得那女子与众不同 , 想留下她,但是 , 那个女子逃了。”
杨娃娃知道 , 他所说的那女子 , 就是自己。
“臭小子说 , 第一眼,他被那女子吸引了。她身手奇特 , 胆识过人 , 很有气魄,聪慧美丽。最重要的是,他时常做一个相同的梦 , 梦到一个相同的女子 , 而他遇到的那女子与梦中的女子很像,因此,他相信,那女子是天神赐予他的阏氏。”无敏道。
“臭小子痛恨所有的女人,唯独那女子让他深深地震撼,让他好奇,让他心动。他说,遇到她,他才知道男女之间可以那般美好。如果那女子离开他 , 他也不会死,但会变成干涸的龙湖 , 干枯的绿树。其实 , 跟死了也差不多。”他观察着她的神色。
杨娃娃想起张爱玲的一句话:离开了你 , 我并不会死去 , 只是凋零。
如果她离开他,他不会死去 , 只会干涸。因为 , 他还有部落,肩上还有重任,不能自私地丢下一切。再者 , 他这样出色的部落首领 , 注定不会平凡,也注定不会被儿女私情束缚。
爱上一个人,很多时候是一眼、一念之间的事,不然就不会有“一见钟情”的成语。
没有缘由,不可理喻,爱就是爱了,无可救药地爱了。
听无敏大叔这样说,她不是不感动,却也仅仅是感动。
她对他,有一点点的喜欢吗?
不知道。
心 , 很乱,很乱 , 仿佛江南春天的漫天飞絮 , 随风纷飞。
“我不会嫁给他 , 他太残暴 , 他的爱太霸道,太可怕。”杨娃娃的声音平静而坚决。
“你是一个有主见的姑娘 , 你再想想吧。对了 , 还有一件事,你如何知道臭小子没有害死他阿爸?为什么这么肯定?”无敏好奇地问。
她一怔。
禺疆毒害阿爸一事,她只对真儿分析过 , 难道是真儿对禺疆说过?或者,禺疆在帐外偷听?
她反问道:“他为什么害死亲生父亲?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, 毒死阿爸,有什么动机?能得到什么好处?”
无敏惊诧地瞪眼,就像看怪物,“动机?”
“就是他为什么毒死他阿爸,有什么缘由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,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毒死他阿爸,因此,他没有下毒。”
“我不是说他没有毒死阿爸,而是,先有杀人的缘由,才会杀人的嘛。”
“言之有理 , 你这小脑袋瓜,真是不一样 , 奇奇怪怪的想法真多。”无敏慈眉善目地笑 , “所有人都认定是臭小子毒死阿爸 , 而你并不了解当年的情况 , 就否定了这个被人认定的事,他高兴了几日几夜 , 就连做恶梦都在笑。”
“是吗?”杨娃娃没想到 , 自己无心的分析,竟然让他这么开心。
“臭小子已经把你当作生命中的女神,当作上天赐给他的最尊贵的礼物 , 他发誓 , 一定要娶你。娃娃,假如你坚持不嫁给他,他真的会发疯。”无敏最后道。
……
这两天,杨娃娃的脑中,回荡着无敏大叔的最后一句话,一遍又一遍。
女神……礼物……阏氏……疯狂……
她坐在小凳上,看着案几上一碗浓稠得发黑的汤药,紧蹙着眉。
这碗汤药,是向那个老婆婆求来的。
离开他 , 离开草原,最关键的一个道具 , 就是这碗汤药。
可是 , 此时此刻 , 她犹豫了。
如果 , 她没有遇见无敏,没有听无敏说那些话 , 她会毫不犹豫地实施原定的计划。
她再次离开,禺疆会不会再次疯狂、残暴?
他残暴、嗜血的爱 , 她应该感动吗?应该回报吗?甚至,为了所有可能会遭遇不幸的人,她应该牺牲自己,留在他身边?
说到底,她喜欢他吗?他值得她留下来吗?
她迷茫了。
他怎么还不来?真儿应该早就去告诉他了。
站起身 , 杨娃娃出帐 , 望向议事大帐的方向,却看不到他的身影。
阳光灿烂的草原,转瞬之间狂风大作,天色阴暗;远处的长空涌动着千奇百怪的乌云,疾速奔涌,片刻之间就笼罩了整个苍穹。
他来了,冷箭一般飞奔而来。
她立即回帐,坐下来,慢慢地伸出手……
心跳剧烈,仿佛下一刻就会跳出胸腔。
右臂克制不住地颤抖 , 她听见他那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迫近帐口。
很好 , 就是这样 , 她咬着牙,端起汤碗……
就在这一刻 , 禺疆风一般冲进来 , 如箭离弦,扫掉她手中的汤碗。
汤碗飞掠而起 , 掉在地上 , 浓黑的汤汁洒落一地。
杨娃娃站起来,“震惊”地看着他。
他死死地瞪着她,满目戾气 , 眼中布满血丝,“为什么?”
怒吼如雷 , 令人心惊。
与此同时,帐外狂风大作,天昏地暗,烟尘漫天,草屑飘飞,寝帐噗噗作响,好像下一刻就会被肆虐的狂风卷走。
“我不要你的孩子,我不想与你有任何牵扯和纠缠。”杨娃娃淡漠道,“你的孩子无辜 , 别人就不无辜吗?你残忍、残暴,你的双手沾了多少人的血?你杀了多少人?夏心、夜天明和林咏该死吗?马场那两个马夫 , 也该死吗?还有 , 麦圣只剩下半条命 , 霓可被那么多人欺负,都是因为你!”
“他们做错了什么?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死了?这都是因为你、因为我。你冷血 , 你残暴,你不会内疚 , 可是 , 我每晚都做恶梦,梦见自己亲手杀了他们,梦见他们浑身鲜血、惨不忍睹 , 他们问我为什么杀他们……我是凶手 , 你也是凶手,他们是因我们而死。”她歇斯底里地控诉,泪流满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