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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54没有面目见人

054没有面目见人

  她轻轻叹气,脸上布满了伤心与懊悔 , “王爷丧子 , 难过了好久 , 那阵子 , 他性情大变,变得暴躁易怒 , 动不动就怒骂叱责下人。无论是王府上下 , 还是部将士兵,他的转变让人惧怕,失了军心。这都是我的错 , 假若我不跟着王爷 , 在王府好好养胎,就能保住孩子,王爷也不会弄成这样,兵马大减。”
  原本我以为,司马颖的突然转变,身为皇太弟,处处僭越,无君之心,等等骄奢行径,是因为我的关系;难道是因为丧子之痛?是我自作多情?
  真相如何 , 其实并不重要。
  “我自责,王爷也自责 , 以为是自己没照顾好我 , 才失去了孩子。”孙瑜婉约地笑 , “自那以后 , 王爷待我很好,温柔体贴 , 就连王妃都妒忌我呢。”
  “是吗?”我冷笑 , 假如成都王妃妒忌你,你怎会活得这么好?
  “对了,上次容姐姐为什么不跟王爷回邺城?”她不解地问,双眸满含遗憾 , “我以为你会跟我们回邺城 , 害我白高兴一场。”
  “这不是你希望的吗?”我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,只淡淡一笑,“此次你和王爷什么时候回邺城?我一起去,好不好?”
  “好呀。”她的脸略微僵硬,微笑凝固在唇边,“妹妹我求之不得呢,这样我就有伴了。”
  “我乏了,太医嘱咐我多多歇着,妹妹还是尽早回去陪王爷吧。”
  “那我先走了,容姐姐保重。”
  孙瑜微微垂首 , 笑意深深地离去。
  碧浅瞪了一眼她的背影,道:“表小姐进宫看望皇后 , 其实是故意来说这些话的 , 皇后别往心里去。”
  我轻轻地笑 , 次日午后 , 我问碧浅:“那晚我喝醉了,是你服侍我就寝的吗?”
  她欲言又止,我见她想说、又不敢说的神色 , 顿时明白了,“王爷来过?”
  碧浅点点头 , “王爷不让奴婢说,皇后刚回昭阳殿,王爷就跟着来了。皇后喝醉了 , 王爷也喝醉了 , 满身酒气,走不稳,摇摇晃晃的。他让我退下,奴婢就退下了。”
  原来,那不是梦,是真的。
  我在醉酒的情形下,放浪形骸,差点儿与他……后来发生了什么事,我完全不记得了 , 他什么时候离去的,我也不知道。
  “皇后与王爷……”碧浅想问 , 又难以启齿。
  “没什么 , 我醉了 , 睡过去了。”我淡淡道。
  ……
  想不到 , 有朝一日,我会兴致高昂地来到金墉城。
  碧浅跟在我后面 , 追着我的步伐 , “皇后走慢点,小心摔了。”
  来到那个遇见青衣的花廊,本以为会遇到他 , 却找不到他。
  碧浅蹙眉道:“金墉城这么大 , 怎么找?对了,不如奴婢去问问青衣公子住在哪里。”
  只能如此,可是,留守在这里的宫人都说不知道金墉城有一个喜欢穿青衣、戴青铜面具、朗声唱歌的公子。
  奇怪了,怎么会这样?
  “不会吧,没这个人?”碧浅哆嗦着,“难道见鬼了?”
  “瞎说。”我瞪她一眼,“我们在花廊等等,我相信,他一定还会来这里。”
  “皇后,我们必须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去。”她提醒道。
  我点点头 , 望着四周,希望青衣会突然出现。
  过了半晌,碧浅问:“皇后找青衣公子有什么事?”
  我没有回答 , 轻轻叹气 , 她细眉微结 , 道:“皇后不说 , 奴婢也知道,这七八日 , 皇后闷在寝殿 , 日思夜想,郁郁寡欢,奴婢猜想 , 皇后应该是想不通某件事 , 或者是不知道怎么抉择。”
  我好笑道:“那你说说,我在想什么?”
  碧浅轻笑,“奴婢猜,皇后所想之人,是皇太弟,所想之事,自然与皇太弟有关。”
  她猜对了,我所想的,的确与司马颖有关。
  今年初,我临时变卦 , 没有跟他走;而如今,上苍再给我一次机会 , 我不能再错过 , 因为错过便是一生。
  即使我已非清白之身 , 相信司马颖不会介意;即使孙瑜夹在我们之间 , 会无风起浪;即使他的心中有别的女子,我也不能再错过一次。
  但是 , 我无法果断地下决心 , 担心刘聪横加阻扰、伤害司马颖,担心我跟了司马颖,被某些人传出去,给他带来无妄之灾……我应该怎么办?
  青衣看透了这人世间与红尘 , 才智脱俗 , 见解独到,我相信他可以给我中肯的意见。
  可是,他没有出现。
  翌日午后,我再次来到金墉城等他,终有一日,我会等到他的。
  “皇后,不如请表少爷派人问问金墉城有没有这个人,这么等下去也不是法子。”就这么干等着,碧浅不耐烦了。
  “金墉城的人都不知道青衣 , 再让人去问,也无济于事。”我也知道干等下去也不是法子 , 可是 , 除了等,还能怎么样?
  “假如青衣公子已经离开金墉城了呢?”她说了一个我不敢去想的情况。
  “不会的 , 不会的。”我喃喃道 , 心慌慌的。
  他说过,他是金墉城的活死人 , 也就是说 , 他不会离开金墉城。
  过了半个时辰,碧浅重重地叹气,“皇后渴了吧 , 奴婢去沏茶来。”
  我站起身舒展筋骨 , 摘了一朵雪白的秋菊把玩着。
  有人靠近,不经意地回眸,一抹久违的身影映入眼帘,正是青衣萧萧、气宇清绝的青衣。
  “公子,我终于等到你了。”我欣喜地迎上去。
  “姑娘在等我吗?”他的语声依旧淡漠,唇边好像滑落一抹轻淡的笑意,“姑娘有什么烦忧?”
  我涩然一笑,“公子一直在金墉城吗?昨日我问过这里的人,他们都说不认识你,没见过一个戴青铜面具的公子。”
 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从可怖的青铜面具中透出来 , 漾着闪闪的辉泽,“因为 , 我只在夜晚出现 , 他们当然没有见过我。”
  我奇了 , “我见你的时候,都是白日……”
  青衣的目光变冷了 , “只有见你的时候,我才在白日出现。”
  顿时 , 我觉得毛骨悚然。忽然 , 我的手被他拉住,被他拽着走。
  “你带我去哪里?”
  “稍后便知。”
  来到最近的城楼上,视野一下子变得宽广 , 整个金墉城铺展在眼前 , 就连远处的乡野、森林、青山也遥遥在望,如诗如画,颇有气象。
  此处的风很大,吹得脸有点疼,衣袍广袂迎风飞舞。
  青衣带我来到这里,有什么深意?
  他没有对我说一个字,扬声唱起来,今夕何夕兮……
  唱音浑厚圆醇,乐调却那么悲伤、凄美、苍凉,随风飘远,传之四野。
  这是母亲最爱的《越人歌》 , 母亲为了心爱的男子,辜负了父亲 , 后来又觉得对不起父亲 , 心甘情愿地承受他的折磨、凌辱……母亲 , 我应该不顾一切地追求所爱吗?即使有阻扰、有荆棘,我也应该勇往直前吗?
  青衣唱这曲《越人歌》给我听 , 是不是告诉我,我应该当机立断、追求所爱?
  “姑娘找我,想必是很重要的事 , 不如说来听听?”一曲唱毕 , 他淡淡地问。
  “我想与心中所爱厮守一生……可是我担心自己会连累他,带给他伤害……我伤害过他,拒绝过他 , 现在不知道怎么做……”我不知道如何表达 , 说得结结巴巴。
  “姑娘不必细说,我明白。”青衣望着高远、广袤的秋空,目光遥远,“人生在世,总会被一些人或事牵绊,以至于身不由己。天朝不稳,天下大乱,在这瞬息万变的世道,人很渺小 , 唯一能做的就是,不让自己有遗憾。因为 , 这次相见 , 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相见 , 上苍连诀别的机会也不给你。”
  “我明白了。”我茅塞顿开 , “公子,谢谢你。”
  “不必谢我 , 我只是说出心里的想法 , 并没有给你什么意见。”
  我总觉得,他的眼眸很深邃,深邃而复杂 , 复杂得令人看不懂,“公子为什么戴着这么重的青铜面具?”
  青衣移开目光 , 俯瞰如画乡野,“因为,我是活死人,没有面目见人。”
  我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,也不好追问,只好作罢。
  ……
  我应该对司马颖说清楚,应该将我对他的情意告诉他,于是,我来到他在洛阳的府邸。
  下人说他在书房 , 让我在厅堂稍候。
  孙瑜走进来,身后跟着一个端着茶盏的丫鬟。
  “容姐姐大驾光临 , 找王爷吧。”她柔声道 , 脸上妆点着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微笑。
  “是 , 劳烦夫人通传一声。”碧浅替我回道。
  “容姐姐亲自找来 , 想必是要紧事,不过王爷在书房处理公务 , 下人都不敢打扰 , 我就为容姐姐走一趟,你稍等。”孙瑜展现出当家主母的风范,袅袅娜娜地走了。
  碧浅朝着她的背影做鬼脸 , 嗤之以鼻 , “也不知道会不会告诉王爷呢。”
  我耐心等候,只要司马颖愿意见我,其他的阻滞,都没关系。
  过了片刻,刚才接待我的那个下人回来了,说王爷让我去花苑与王爷相见。
  跟着下人来到花苑,司马颖却不在,下人让我稍候,说王爷很快就到。
  苑中有一张石案、三只石凳 , 我和碧浅坐下来等候。可是,他一直没现身。
  忽然 , 东边的厢房传来爽朗的笑声 , 好像是司马颖的笑声。我走过去 , 心跳剧烈 , 有点心虚,脚步越来越慢 , 越来越慢……房中传出说话声 , 是司马颖和孙瑜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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