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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相缠一生

第58章 相缠一生

  我点点头,“表哥 , 我已经错过一次、伤他一次 , 不想再错过第二次。”
  可是 , 我伤了表哥无数次 , 只因,我当他是兄长。
  表哥 , 我欠你的债,何时才能还?
  “奴婢跟你一起去长安吧。”碧浅握着我的手臂 , 依依不舍道,“奴婢不想离开你,再者 , 你身边也需要人伺候的嘛。”
  “此行有不可预测的变数 , 碧浅,我不愿你跟着我冒险、吃苦。”我拍拍她的手。
  “跟着你,怎么会吃苦呢?表小姐心如蛇蝎,奴婢跟在你身边,可以为你出谋划策……”她急得快哭了。
  “容儿,不如带碧浅去吧,她跟着你,我也放心。”孙皓劝道。
  我摇头,“表哥 , 我把碧浅交给你了,我当碧浅是好妹子 , 你要好好待她。”
  碧浅泪流满面 , 一个劲地摇头。
  我嘱咐道:“我离开后 , 你就带碧浅离开宫城 , 离开洛阳。”
  她伏在我肩头,痛哭流涕。他深深地看我 , 眼中布满了不舍、怜惜与深情。我知道 , 他一直压抑着对我的情,不让我为难,可是 , 离别在即 , 他无法自控。
  脉脉相望,相顾无言。
  终究,他没有说什么,转身离去。
  表哥,若有机会,我会酬谢你给予我的佑护与恩情。
  这夜凌晨时分,在表哥的掩护下,我乔装成男子出宫,来到司马颖的府邸。
  一早起身 , 他看见我,很是诧异。
  “王爷在哪里 , 我就在哪里;王爷去哪里 , 我就去哪里。”我决定破釜沉舟 , 就算他赶我走 , 我也不走。
  “你以为这是儿戏?”他勃然大怒,低吼,“回去!”
  “我不回去!王爷 , 我已不是皇后 , 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,只想跟着王爷,像孙瑜那样 , 留在你身边。”
  “我叫你回去!”
  “不回!”
  “啪”的一声 , 他扬掌,掴在我脸上。
  脸颊火辣辣的疼,可我不惧,“无论如何,我要跟着王爷!要我走,除非你杀了我!”
  司马颖气哼哼地瞪我,最终拗不过我,带我上路。
  据闻,张方劫司马衷出宫这日,司马衷不愿离开洛阳 , 躲在花苑的林木间,被张方的下属发现 , 强拉着他上车出宫。而且 , 张方纵容将士在宫中大肆搜略 , 锦帛四百万 , 金银珠宝百余斛,被洗劫一空。
  司马衷娇生惯养 , 从小在宫中长大 , 没吃过苦,更不知人间疾苦,骑马一两个时辰就嚷嚷 , 只能弄来一辆马车给他坐。我和孙瑜都骑马 , 跟在司马颖后面。
  对于我的突然出现,孙瑜自然震惊极了,不过她善于掩饰,大方、贤淑地与我相处,对我极为照顾,颇为体贴。
  这日在农家歇一晚,司马衷认出了我,就黏着我。
  “容姐姐,这里好黑啊 , 朕好怕……容姐姐,朕要跟你一起睡。”他低声道 , 紧靠着我。
  “这不是在宫中 , 以后要自称‘我’ , 不能自称‘朕’ , 记住了吗?”我告诫道。
  “哦,记住了。”他神秘兮兮地问 , “但是,为什么在宫外不能自称‘朕’?”
  “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陛下。”
  司马衷拼命地点头 , 乖乖地躺下来。
  对面,孙瑜铺好褥子和棉被,温柔道:“王爷 , 夜深了 , 睡吧。”
  司马颖朝她亲昵地笑,躺下来,她也躺下来,紧挨着他。
  我侧躺着,冰凉的月光从窗口流淌进来,一地清霜,驱散了屋中浓重的黑暗。
  孙瑜也侧躺着,面对着我,身后的司马颖睡熟了 , 鼻息匀长,忽然转身 , 将她卷入怀中 , 相拥而眠 , 宛若情深意重的夫妻。
  顿时 , 心剧烈地痛起来。
  我拼命压抑着,慌张地起身 , 奔到屋外 , 伏在树干上,伤痛难抑,泪水滚落。
  越哭 , 越伤心,心越痛……悄声饮泣渐渐变成了呜呜大哭……
  这是自找的 , 当初的决定,酿成了今日的伤痛。
  往后,这样的情形不会少,我要承受的,也许比这还要令人难以承受,我必须忍,必须坚持。
  不知哭了多久,心中好过一点了,我正想回屋 , 却看见前面站着一人。
  夜风萧萧,枝影凌乱 , 月色凄迷 , 他的衣袍在风中乱舞 , 面容隐在昏暗的夜色中 ,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。
  我立即擦擦脸,思忖着,司马颖不是睡着了吗?为什么跟着我出来?在我身后站了多久?
  “哭什么?”他朝我走来 , 语声冷淡如水。
  “没什么,我想母亲而已……”
  “受不了 , 还是尽早回洛阳吧。”
  “王爷不必激我,我不会回去!”我能否觉得,他跟我出来,是关心我?
  司马颖不再开口 , 望着远方广袤的苍穹 , 愣愣出神。
  清冷的月辉洒在他的脸上,使得他完美的侧脸犹如鬼斧神工,俊美如铸,无可匹敌。
  前不久,大晋天下兵力最强的两个军事藩镇是邺城和长安,司马颖经营邺城多年,深得民心,兵多将广。可是,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, 成也邺城、败也邺城,他抵挡不住司马腾、王浚等人的联军 , 失去良机召集旧部逃出 , 到最后只剩数十骑跟着他。
  他的兵马散了 , 他失去了邺城 , 失去了问鼎帝位的资格与力量。他最辉煌、达到顶峰的时候,也就是他的人生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 , 峰会路转 , 急剧转折。
  回京,离京,从八月到十一月 , 这两三个月 , 他比以往沉默了,总是望着远处出神,眉宇凝重,眸光沉沉。以往的意气风发、胸有成竹,在他身上难以寻觅,但我相信,以他的才思智谋、深谋远虑,他会东山再起。
  我从身后抱着他,靠在他的肩头 , 希望能给他一点温暖,也给自己一点温暖。
  “王爷 , 总会有转机的。”
  司马颖没有说话 , 任由我抱着。
  地上的枝影狂乱地飞舞 , 相缠一生 , 缱绻一世。
  ……
  司马衷、司马颖和与豫章王司马炽来到长安,大晋就变成两个京都 , 长安 , 洛阳,成为西台、东台,东台也称为留台 , 几个官员在留台留守。
  不知为什么 , 洛阳传来消息,十一月初七,留守洛阳的朝臣,复我皇后尊位。
  我猜想,许是碧涵从中搞鬼。
  抵达长安,司马颙率官属步骑三万人至霸上,隆重地迎接了司马衷等一行人,并为我们做了妥善的安置。
  为了便于控制,一帝二王都住在征西将军府 , 以此为陛下在洛阳的行宫,我和孙瑜自然也住在这里。在司马颙的地盘上 , 一言一行、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 , 走到哪里 , 好像都有一双眼睛盯着。
  司马衷还是个孩子 , 疯玩了三日,依然兴致不减 , 整日闹着玩 , 司马颙只好派人陪他玩闹。
  司马颖曾为数万大军的统帅,此时相当于受人软禁,自然浑身不自在 , 心郁气闷 , 壮志难酬。
  我与孙瑜各住一房,相安无事,她对我客气,我对她也客气。
  不过,我不相信我们会一直相安无事。
  这日,下人来请司马颖去河间王府的西苑校场,我们三人便一同去了。
  原来,司马颙正和几个部将射箭,顺便邀昔日的皇太弟舒展舒展筋骨。
  三五个部将都是能人之辈 , 司马颙的射术也是一流,不过司马颖也不差。
  当他引弓瞄准箭靶的时候 , 我看见了他眼中浮动的杀气。
  咻的一声 , 利箭笔直地飞射出去 , 正中中心。
  连发三箭 , 箭箭中心,力道刚猛。我和孙瑜不约而同地鼓掌 , 为心爱的男子喝彩。
  司马颙含笑称赞 , 接着是其他部将射箭。
  不知为什么,脑中浮现出一人的音容笑貌,以及他高强的武艺、精湛的骑射……我猛地惊醒 , 后背冒出冷汗,为什么总是想起刘聪?
  司马颖和他们在谈话 , 我忽然听到“刘聪”这两个字,心中一颤。
  “章度,你这是放虎归山。”司马颙沉重地皱眉,“野兽难驯,反咬我们一口那就糟了。”
  “是啊,刘渊这老匹夫竟然做出大逆不道之事,王爷,末将愿领兵讨逆。”一部将抱拳道。
  原来,匈奴人刘渊自立为王。
  早在七月 , 荡阴之役后不久,东嬴公司马腾等人起兵讨伐司马颖 , 刘渊向司马颖建议 , 他回五部匈奴召集兵马 , 率领部众支援司马颖 , 共同抵抗司马腾大军。司马颖同意了,拜刘渊为北单于、参丞相军事。
  刘渊回左国城后 , 自封“大单于”称号 , 二十日之间就聚众五万,置都离石(今属山西吕梁市管辖)。刘渊在叔祖父刘宣的反对下,决定不援救司马颖 , 迁至左国城 , 又吸引数万人归附。
  数日前,刘渊以祖先与汉朝宗室刘氏约为兄弟而自称汉王,建国号汉,改元元熙,以汉室继承者自居。同时自置百官,建立一个脱离晋廷的国家。
  我骇然,那么,刘聪呢?
  刘聪是刘渊第四子,此时他在哪里?
  次日,我寻了个机会,问司马颖:“王爷 , 刘聪不是你的部将吗?刘渊自立为王,那刘聪如今身在何处?”
  “刘聪奉我命随父刘渊回五部匈奴,本以为他会带回援军 , 却没想到 , 养虎为患。”司马颖的黑瞳微微收缩 , “据传来的消息说 , 他被封为抚军将军。”
  “哦。”我应了一声。
  假若上苍给刘聪一个尊贵的身份、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,相信他会雄鹰展翅、鹏程万里。而今 , 他是汉国的将军 , 手握兵马,不可同日而语。
  其实,我不必再担心 , 只要他不在司马颖身边 , 就算他知道我跟着司马颖,他又能如何?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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